Sunday, July 31, 2005

党选表现政党反省能力

党选表现政党反省能力

潘永强


对国家未来政治走向具关键影响作用的回教党,日前顺利完成党选,由少壮和务实力量占了上风,预视了该党的世代交替与日后路向,仍有莫大的可塑性。

回教党的党选结果,给我们带来一个启示,即负有使命、决心与政治热情的政党,往往也具有相应的自省能力。自回教党在2004年大选落败后,党内就掀起连串的辩论与思考,对未来路线与策略提出各种因应之道,而这种党内反省的结果,最终表现在刚刚过去的党内高职竞选中。

从回教党改选结果,已充份表现出这个政党的高度自省能力。一个肩负执政愿景与改革议程的政党,尽管遭遇挫折和曾经犯上错误,但党内却有一股清醒力量,能立刻展示自我调整和纠正的意愿。单凭此点,就显示回教党必是一个值得敬畏与重视的政治势力。

自改选结果出炉后,巫统已注意到这个讯息,从巫统署理主席的谈话,也显露了执政阵营的骚动与不安。事实上,论及政党的自我修正与反省能力,巫统包袱过大,当然不及回教党,但在必要时也勇于调整,例如巫统在1999年受挫,就有党内势力迫退马哈迪,又成立女青年团。这两个主导大马政治的马来政党,其命虽旧,但其命也新,反观马华公会,则是善于内斗,却毫无反省与更新能力。

打个比喻,回教党高职改选,是选择苹果或是橘子,两者代表着不同的价值、信念与路线,党代表有需要作选择。可是,马华公会党选,却要大家在一堆烂苹果作挑选,不只没有好的可以选择,有些人还是“坐以待币”──马币的币,往往不是在一堆烂苹果中选出比较不烂的一个,反而是不烂的都不选。

本届马华党选是六年以来第一次,派系斗争期间马华全党决裂,尊严尽失。本来,政争停息后的党选,应趁此力行反省与思考,并解决许多遗留的问题,如收购南洋报业事件,或幽灵党员问题,如此全党才可再度出发;可惜的是,这些反省与检讨,党内竟一片空寂,全盘落空。马华公会固然欠缺反省意愿,但逃避思考之彻底,倒令人叹为观止。

可是,也有人认为,马华公会毕竟还是一个民主政党,不是连总会长、署理会长都可以挑战吗?这难道还不足够?事实上,马华过去一直都有很好的党内选举机制,除了在林良实后期,中止党选程序以外。而且,马华也比巫统开放,至少在高职竞选,不搞区会提名固打制那一套。

可以这么说,马华有由下而上的党内选举形式,但没有发展出成熟的竞选文化,这就妨碍了党内民主制度的稳定、健全。例如,1983-84和2000-2003两次惨烈的党争,马华公会竟然无法透过本身的党内民主机制,在党章规范的制度下顺利解决冲突,最后需要巫统强人的仲裁,可见马华离成为一个制度化的现代政党还有一段距离。越是制度化的政党,就是越能够以党内机制调解矛盾。

马华两大高职不曾限制竞争,是因为马华最高领袖,并没有巫统领袖那样的大权在握和掌控全局之能力。如果马华领袖权力达到巫统的程度,他们也可能限制高职竞争。这并非马华比巫统民主,是不能也,非不为也。

至于说,八十年代以来,马华换了好几位总会长,比起民政党、印度国大党,都来得民主,难道不可以给一点肯定吗?

这个问题,其实可分两方面回答,首先要看林敬益和三美威鲁如何成功地保住权力,其次要看马华几任总会长如何失去权力。

林敬益和三美威鲁都有四个共同特点:一,他们都成功地抜除党内有力的挑战者,二,他们都获得巫统领袖的信任与支持,三,他们在政府的行政能力是受到尝识的,四,他们的政党都可以自行调解党内危机。

马华公会自李三春以来,经历了梁维泮、陈群川、林良实。这四人都不是同时具备以上四个特点。

李三春是与马哈迪不和而引退,他走后留下一大堆谜团,又没有处理好接班问题。过度期的梁维泮,政治操作技艺粗糙,无法抜除党内挑战者,能力不被巫统信任,甚至要嘉化峇峇介入调解,令马华尊严空前受损。

继起的陈群川,挟其政经实力,本可有机会成就强势领导,因涉及个人财经犯罪,被新加坡政府监禁,他的例子反映马华政治领导在政治伦理与文化素质上出现了危机。而论及林良实,他可以在位17年,显然是受巫统一定的支持,但个人弱点导致最后下台(其实在位17年也应该下台)。他不断以错误来掩盖前一个错误,令巫统认为他已失去华人社会尊重,不支持他续任。

可见,马华领袖比起民政党和国大党较常更替,不是马华比前二者更民主,而是马华领袖个人因素与能力的问题,以及他们与巫统的互动中,未能成功取得支持与信任。

无论如何,我们依然要肯定马华公会,经历了四、五年的党争后,还是恢复了党内民主。但是,现代民主政党应该重视大范围的民主,特别是在党的体质、使命与方向上,有基本的反省能力,而不是小枝小节的形式假民主,或是制造幽灵党员的伪民主。

7-6-2005

家天下和太子党

家天下和太子党

潘永强

黄家定近期患得患失,他面临蔡锐明步步进迫的攻势时,先上电台做秀,再请来媒体高层吃饭拍照。然而,当蔡锐明持盈保泰,也懂得向媒体发话造势时,黄家定反过来竟然用训示口吻说,不要过度渲染党选新闻,要大家别谈党选。靠大内政治和操作媒体起家的政客,每天最惦记的就是权力,倘若不谈党选,难道会像三美威鲁一样,敢怒敢言?

太阳底下无新事,何况是马华党选。然则,如果蔡锐明宣布竞选,他要祭出怎样的竞选诉求呢?选举最重要是讲求选票市场的有效区隔,包括在议题、基层、形象与人格特质上,拉出明显的区隔。在此役,值得大肆谈论的,除了马华B队曾经反对过的南洋报业收购案和幽灵党员两大课题之外,近年马华公会还有一股歪风,也需要议论,那就是家族政治的现象。

例如,林良实的亿万富豪儿子,突然空降霹雳州,近日频频跑动,据传有意争取马青总团高职,或者下届大选出来竞逐;一路走来,很有太子党的架势。同样也是来自霹雳州的黄家泉,在总会长弟弟照顾下,也可能出马竞选副总会长一职。在黄家泉领导下,2004年大选马华在霹雳一举输掉3国6州,他自己则大败八千票给冯宝君小姐。如此败将,仍担任州联委会主席,还要竞选副总会长,果然是朝中有兄弟好办事。

家天下和太子党,在现代政治都是不健康现象,通常带有负面评价,有为的政治人物都想抛开这层压力,如李显龙。不过,在一些特定社会,太子党的存在之所以受容忍,主要有两个原因。如在一个社会监督系统完备的民主社会,只要通过透明程序合法取得权力,并愿意承受严格监督,家族政治尚勉强可以接受,如美国布什家族和克林顿夫妇,就可归入这个范围。

其次,在政治被高度技术化和专业化之后,民主国家对政治“世袭”的封建含义已经有了变化。例如日本和台湾,有些新生代政治领袖尽管自家族或地方派系继承资源,仍需要表现出能力、学识与才华,否则无法应付现代政治中各种既专业又复杂的技术问题,例如财经与科技事务。因为体制越趋庞大与分化,当代政治需要更多专业思考,不只是“看沟渠”这么简单。正常的民主社会倒是不担心二世祖,只要能力不行马上就被淘汰,正如桥本龙太郞、小泉纯一郞,能当上日相,不纯粹是政治世家背景,本身也是杰出领导人。

然则,我国并非正常合理的社会,反而政风之败坏、政党之贪婪、政客操作之丑陋、社会监督机制之瘫痪,以及媒体之懦弱伪善,都令人对家族政治毫无信心,也全无好感。在这个政治规范脆弱、整体政治机制不甚建全的社会,任何对太子党的宽容,就是纵容这批封建人物继续为所欲为。

更可叹是,马华政治人物不分世代,不分父亲和儿子,都尚未出现政治“技术化”的转型倾向。这从他们平日的言论与思考,即可看出。不只是没有财税、宪政、外交、军事、法政、教育、环保等等现代具体问题的关怀与认识,连“主义”、“路线”、“方向”之类的大字眼大口号也甚少出现。充斥在他们政治话语中的词汇,不外是团结、稳定、服务、协商、甚至“政治三围”、“老中青”这一类空洞、无营养、言不由衷的旧式语言,完全不能吻合政治越来越专业化和技术化的现代特征。

在实际的权力与利益方面,林良实不愿意全退,显然与他个人和家族的经济问题还没有解决,大有关系。他是在失去马哈迪支持而辞职,并非在自愿的情况下离开。目前他仍然是拉曼大学的理事会主席,这显然是他下台前后,与党内高层达致的默契和交换,故他在马华党内外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。

所以林良实辞职后,两名儿子反而在这次党选中出来角逐,意图延续林家的政治影响力,以保护他们家族难以解决的“问题”。可是,林良实在党内和社会上的形象和公信力,经自己毁损后,没有剩下多少好评,辞职之后,其旧日支持者也会转向其它派系。林良实如果“不太安份”,还想过度扩大影响,争取资源,未来也许会引致新领袖层不快,前后任领袖就会产生磨擦。

马华曾经有过家族政治现象,如陈祯禄和陈修信父子、李孝式与李裕隆父子,等等。这都是因为元老们的威望和份量所致,他们的后人也有一定能力,党内还可以接受。后来的马华领袖逐渐缺乏这样的威信,要搞家族政治抢夺太多资源,自然不会得到认可。如果黄家定和黄家泉兄弟俩人,想继续扩权揽权,在今日马华群雄并起,而两人声望与能力又不是十足优势的情况下,一定会招致非议和反对。

当年国民党失掉大陆政权时,人们就指国民党是“蒋家天下陈家党”。此指蒋宋孔家族掠取政经利益,而党务机器则操持在陈果夫、陈立夫两兄弟手上,人称CC派。民间的说法是,蒋氏政权就败在家天下和太子党之中。殷鉴不远,马华高层若执迷不悟,中央代表们就应发挥澄清与提醒作用。

21-6-2005

印裔政治漸趨民粹?

印裔政治漸趨民粹?

潘永強


繼馬華總部的終身學習運動之後,馬青團在各地辦起了三人籃球賽,總會長還表演技藝超凡的投籃身手,博得如雷掌聲,令人誤以為這位先生正準備競選大馬籃總會長。當年的馬青是威風凜凜的“民族先鋒”,今日竟成獎學金輔導團和籃球賽搞手。可是,政治規律不以馬華意志為轉移,在馬青寄情球場之余,我國政局卻有出人意表的大震動,除了巫統祭出斷頭台之外,印裔政治也有騷動。

印度國大党在這場“克里米亞戰爭”中,党內明日之星意外中箭暫時下馬,而且過程激情起伏,在印裔社會引起極大回響。這起事件,其實也反映了印裔社會在社經、教育上的困境,印裔政治領袖在族群壓力之下,由於無能為力,被迫日益走向民粹化的表現。

印裔社群在我國人口約佔9%,但獨立以來,社經狀況與政治處境一直未見改善。在種族和政策偏差下,印裔的社會升遷與流動,受到很大的限制,教育成了許多印裔家庭“翻身”和改變命運的出路,一起印裔學生在外國修習醫學位不受承認風波,自然觸動印裔社會的不安和悲情。

事實上,在種種制度與結構限制下,背景一般的印裔青年,其出路選擇其實不多。自從新經濟政策和土著主義制度化之後,印裔加入公務員系統的人數與比例,已大量減少。若與同處非土著身份的華裔相比,華裔如果不能在官僚、軍政体制內取得發展機會,還可以轉向私人界,或自行創業與經商,日後在經濟與社會地位方面,尚有保障。但是,印裔社群在資金、關係網絡和經商條件上,都不比華裔有利,又得不到國家與制度上的扶助,即使自行創業發展,也面臨諸多限制和困難。

在這種情況下,普通印裔學生惟有在教育上尋找翻身的可能,特別是專業領域,印裔人士還存有部份優勢。據一項數據顯示,印裔佔我國醫生人數的三分之一,在律師專業上也佔了四分之一強。無論如何,除上述兩項,印裔在其他專業類別上,並不顯著。可是,在國立大學的種族固打配額下,印裔學生無論在申請學位與獎學金上,都受到擠壓,不具優勢。如果無法在國立大學取得一席之地,許多來自貧困園丘或工人家庭的印裔子弟,不像華裔生一樣,根本沒有能力進入學費高昂的私立大學/學院,遑論出國留學。如果連教育的出路和資源,也遇到瓶頸,必加深印裔社會困境。

在我國社會,許多印裔人士只能從事勞動工作,包括高危險、高污染性工作,而薪金與收入又是微薄,包括在園丘與工廠中還要受到剝削。即使如此,由於大量廉價外勞的引進,不只壓縮國內工人階級的薪金漲幅,印裔工人的就業機會也非常不穩定,還容易被取代,從而失去不少談判議價能力。

自前蘇聯解体之後,各個加盟共和國在獨立後,一直面對經濟困境,各單位包括軍方和教育部門經費減少。故近幾年來,前蘇聯各國的大學紛紛在本國報章刊載招生廣告,更以低廉學費和低入學標準,招收醫學系學生,甚至動用它們的大使館,為其背書宣傳。這一招,自然吸引不少進不了國立私立醫學系的人士,包括眾多印裔生。印裔優秀生本來就有學醫的傳統,也是改變命運之路,但是,如今當局一紙令下,粉碎未來的白色巨塔之憧憬,印裔社會的反彈自然此起彼落。

印裔社會的困境和絕望,導致印裔犯罪、酗酒和加入私會党現象增加,加劇社會問題嚴重性。據印裔學者P. Ramasamy在一篇論文中指出,政府在許多執照、合約招標上存有種族偏差,印裔人士連一些清理垃圾和排污工作,都無法取得。他形容印裔在建國過程中被犧牲與受欺騙(victimization)。

如此局面,印度國大党在政治上,自然面對族群的壓力與批判,但是它在体制內可以做的其
實並不多。在1970至1990年之間,印裔所佔之國家財富一直停留在1%,目前微升至1.5%,
但這個漲幅是反映少數印裔企業鉅子財富,不是整体印裔社會所有。三美威魯多次呼籲政
府制定類似扶持土著的新經濟政策,即印裔版的新經濟政策,在2010年令印裔財富增至
3%,但未獲巫統回響。

三美威魯長年壟斷印度國大党權力,異議者皆人頭落地,他算是資深部長,對部門事務認真
專業。表面上,三美敢怒敢言,全仗一份自信與霸氣,但他在位超過四分之一世紀,而且意
猶未盡,可是在族群發展與資源分配上,其實並沒有為印裔社群帶來重大助益。面對印裔社
會多年的沮喪和失望,印裔政治領袖一樣是當家不當權,但也不能無動於衷。

因此,近年來三美威魯頻頻高聲放話,不過只是一種政治民粹化的表現,他試圖將族群內的
不滿情緒,以一種民粹的政治語言大而化之,逃避政治責任,反而營造個人的英雄與勇敢形
象,也為低下層印裔普羅民眾提供感性渲洩管道,可是這無法掩飾印度國大党,在資源分配
與制度改革上的無能與低效率。

印度國大党總秘書索迪那登,在國會的激情演出,進一步升高印裔政治的民粹化,他既排解
了印裔社群壓力,也造就個人聲望,但制度問題則完全沒有厘清與改善,印裔悲歌也唱不完。
這次擦槍走火之後,三美威魯竟馬上洩氣般靜下來,顯然他從來就是虛張聲勢,玩弄民粹。

28-6-2005

关于正确掌握党选主轴的看法         

关于正确掌握党选主轴的看法         

潘永强

马华总会长候选人蔡锐明,似乎为参加竞选投下一些心力,他除了宣布一份长达一万二千字的竞选宣言,同时架设个人网页,将竞选理念贴上,也列出各种通讯方式,欢迎互动交流。在这一波马华高职竞选中,他是第一个,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对竞选政见较为认真的候选人。就这一点而言,实应对他的努力给予祝贺和肯定。

我在《当今大马》中文版(www.malaysiakini.com)一则评论中写过,从内容和主张看来,蔡锐明的宣言仍然充满马华政治语言中的诸多旧思维,并不见真正有突破之处。但是,在蔡锐明的旧思维中,某些地方则流露新意思,并非完全“毫无新意”。大体而言,这份文件虽没有特别惊喜,但比起竞争对手黄家定,还是显现较多的反省与创意能力,此处愿意进一步讨论。

例如,在蔡锐明的“政治愿景”中,他在开题时就明确追问一道问题,就是马华公会在二十一世纪还有没有政治相关性(politically relevant),我觉得这个问题十分严肃和尖锐,直指马华政治关键,固有值得重视之处。

所谓政治的相关性,用“白话文”解释,就是指这个政党的继续存在,究竟有甚么实际的作用、意义和角色?它在国家政治中,还有没有份量与影响?如果一个政党,是活在政治以外、或活在政策制定过程以外,那它的政治相关性就相对减少,甚至无关紧要。

蔡锐明用甚么因素来衡量马华公会的政治相关性呢?这里,它倒颇有新意的指出,马华公会还是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政党,马华的领导人是不是有令人尊敬之处?这样的提问,放诸党内现实,可说是相当诚实与勇敢。

例如,他质问:“今天华社给予我党的支持,是由于尊敬马华公会作为代表他们的政党和领袖?还是因为支持国阵而把票投给我们?”此处的意思暗示,不是靠本身声望和尊严换取来的“胜利”,并不值得得意忘形。而且,有权力的人不一定值得尊敬,如何赢回人们的尊敬,正是当今马华领导人的道德困境。

作为挑战者,他对社会人士批判马华的声音,也尝试做出回应,似乎还甚有共鸣,包括承认“一个政党如果没有非常明确的核心价值与斗争方向,就无法把力量凝聚及有效疏导至适当的斗争目标。” 他毅然主张马华要转型,“慢慢明显转向以国家和社会为主”,这种“转型”意指为何,在他的宣言中无法见到,语焉不详,但所谓“转向以国家和社会为主”,似乎是用来批评黄家定等人的逃难政治。这是否意味他要带领马华重返政治,我们不得而知,也不会存有任何期望。可惜的是,面对种种质疑,黄家定等人不只逃离政治,也逃离辩论、逃离思考。

这次总会长之役,其实是自1985年以来,马华唯一有实质意义的竞选,过去如云时进等人,不过是不认真的余勇。事实上,蔡锐明的竞选宣言洋洋晒晒,不只充斥旧思维,许多内容根本是他做不到也不必介入的宣示,前者如重振华人经济,后者如促进华人文化等等。他的意图过大,流于贪心,结果失去明确的重点与主轴,反而无法迫使对手正面回应。

我认为,这次党选最需要把握的一个主轴,不是华人社会的甚么“政经文教”处境,反而应该是先行处理马华党内的改革议程,特别是林良实时期留给马华的复杂包袱,诸如党内黑金问题、假党员名册、政商关系、打压新闻自由、侵蚀公民社会、中产阶级流失、人才淍零、论述空洞化等等。

现代政治必然是政党政治,但是,如要有健全的政党政治,首先就须塑造民主与制度化的现代政党。世界上绝无一个贪污腐败、百病缠身的政党,能造就出稳定与成熟的政党政治。如果马华党内无法进行有意义的革新改造、完善党务管理,根本不可能奢望它在二十一世纪尚有多少政治相关性,也难以争取人们尊敬,更遑论重建明确的核心价值与斗争方向。

在一团混战的马华党选中,人事与派系恩怨令人眼花撩乱,因此,如何正确掌握马华党选主轴,就显得异常重要。竞逐的候选人最好先放下心中的权欲与利益念头,明白祭出党内改革诉求,不只面向二千多位中央代表,也要向广大有良知的党员(真党员!)喊话。

无论如何,令人失望的是,蔡锐明这回全然不提马华收购南洋报业事件,这不仅无法回应公民社会的呼吁,也有违他当年反对收购的立场。蔡氏要求马华领袖要有诚信,可是他本人的沉默回避,是否已经失信于当年支持者?如此人物,的确令人生出怀疑与困惑。

(后记):这篇短文的标题,借用左翼惯用的语式。不过,将左派语言套在马华这个右派政党身上,绝不会适应不良,因为它本身已经是政治意识错乱的政党。例如,党选一来就有人主张“老中青”三结合云云,讲的人可能根本不知道,这三个字其实出自中共的毛式语言。如果写一篇关于华人政治语言“左、右之辨”的论文,应有不少有趣发现。

12-7-2005

黃陳配是非神聖聯盟

黃陳配是非神聖聯盟


潘永強


在馬華公會這個非神聖的利益家族中,平日鈎心鬥角,一到黨選,竟然就出現肝膽相照的鐵血同盟。例如近日散見報端的所謂“黃陳配”,連強迫基層拉布條表態時,都指定必須同時力挺這個組合,如略知兩人過去的關係,卻肯定感覺滑稽有趣。

黃家定和陳廣才,從幾年前的馬華派系鬥爭以來,一直都是競爭對手,也視對方為假想敵,那一方的實力消減,就會是另一方得利。在反對收購南洋報業、指控幽靈黨員等事件上,表演的姿態南轅北轍。如今兩人的勢力外強中乾,權力尚未鞏固,就面對黨內實力人物的強勢挑戰,反而一再互相力挺,還言多肉麻,直教人不得不重新記起,數年以來兩人派系的較勁爭鋒。兩者的恩怨,只要翻閱起舊剪報,即知往事並不如煙,此處就不必贅述。

顯然,黃陳兩人在馬華公會極不穩定的派系結構中,由於各方派閥的重組與再分化,而被迫臨時組成同盟關係,確保安全。但是,這兩人的結盟並沒有太深刻的盟誼、情義可言,只不過是一個為了相互取暖的非神聖聯盟而已,基礎相當脆弱。

近日蔡銳明在《東方日報》的專訪中(2005年7月25日),透露有党內高層獻議他放棄攻打總會長,然後轉戰署理一職,並保証當選云云。蔡銳明沒有說明是那一方的高層作此保証,但是,如果讓總會長輕騎過關,把壓力集中在署理會長身上,最大的利益歸給何人,此一位高層就呼之欲出,路人皆知了。

可見,在非神聖聯盟的關係中,事實上充滿恐怖平衡,以及種種出賣、背叛、離心、違約、抽後腿等等不講義氣的行為。陳廣才是過來人,應該心有領會,何以昔日馬華B隊大將紛紛人頭落地,不就是過去非神聖聯盟的盟斷誼絕造成的嗎?殷鑑不遠,號稱讀過聖賢書的陳廣才,這回自己務必警惕。

馬華兩大高職競選,是個別分開選舉,與美國正副總統、台灣正副總統要搭配成一個組合,靠同一張選票競選,有很大不同,這反而是菲律賓正副總統的競選方式,本來是不必搞配對的,如此大喊“黃陳配”,委實不是制度上所需要。如今,兩個宿敵相擁一起,實在是兩人有太多難言之隱。

目前馬華形成四股力量,A1(黃系),A2(林系),B1(陳系),B2(蔡系),但是A1的黃系內部尚有不穩定因素,即蔡細歷等人的野心勢力。而在派系環伺、資深領袖不服的情況下,黃陳兩人,無一有單獨作戰的信心與能力。

當前黨選實力的分佈,是一個極複雜的遊戲賽局,所以各方都要透過博奕計算利弊。目前有可能的形勢是,A1大於A2,B1大於B2。不過,A1不可能與B2妥協,A2除非不得己,也不願讓B1得利,但是A2與B2卻因為共同的敵人與利害計算,反而有可能結盟交換。

如今馬華內外的觀感是,黃家定兩年下來展現不出他的領導權威,也缺乏實質的論述與思考能力,只靠小權謀,故整合失敗。在今次黨選中,馬華沒有任何一派的參與者,有足夠的資源可以單獨控制整個局面,也沒有任何一方擁有否決的力量。由於黃陳兩人實力,不如表面上的強盛,加上兩人信心不足,患得患失,他們各別的形勢,初估可能是以下局面:A1≧(A2+B2),B1≦(A2+B2)。

換言之,黃家定的A1實力,若面對A2+B2結盟,只具微薄優勢,或是打成平手。陳廣才同樣好不到那裡去,甚至更弱,若遭遇A2+B2結盟,陳的B1勢力可能最多是打平,極可能還屈居下風。

因此,形勢與壓力迫使兩個宿敵,唯有尋求“最廉價的獲胜聯盟”(the cheapest winning coalition),他們結成一體,希望憑此才有可能打贏選戰,因此兩人都不可能沒有對方,否則唇亡齒寒。其中,陳廣才最尷尬最薄弱最需要黃家定,結果一切反收購南洋、反假黨員的承諾,他都忘得一乾二淨。

中世紀歐洲歷史上,曾經出現過一個神聖羅馬帝國,後來被伏爾泰(Voltaire)形容為“既不神聖,也非羅馬,更非帝國”。黃陳配這一個黨選換票聯盟,不談任何大原則大理念的共識,既然是非神聖聯盟,未來依然甚多變數。

例如,最後關頭,A1與A2會否協商成功,屆時會不會犧牲B1的陳廣才與廖仲萊?其次,如果黃家定最後確定大勝過關,他會否降低陳的票數,免得後者尾隨威脅。同樣的,如果黃家定勝幅不大,陳會不會反過來抽其後腿,讓黃成為跛腳總會長,三年後卷包袱回老家?這些可能變化,都考驗著兩人的同盟關係。黃陳之配喊得震天價響,若過於惹人反感,難保其中一人會掉下來。

事實上,黃陳配的同質性極高,就政治搭配而言,並無互補性可言。兩人的出身、教育背景、從政過程、基層群眾、政治能力,其實重壘性奇高,所以過去才有瑜亮情結,兩人處在競爭關係,而非互補需要。因此,敬請大家現在應收集“黃陳配”的親密剪報,日後兩人再反目成仇時,可以拿出來撫今追昔啊。

26-7-2005

Saturday, July 30, 2005

馬華政治整而不合

馬華政治整而不合

潘永強

這次的馬華党選,從總會長、署理會長、副總會長,一直到中委,各個党職全線開打,全党混戰,徹底說明所謂的和解與整合,都已經全然失敗。高職出現全面競選,也顯示權力交替過程,並非表面上的輕易和一帆風順,同時証明政治新貴如黃家定、陳廣才等人,仍不具十足的威信,尚不能服眾,更沒有絕對權威。

事實上,打從2003年以來,馬華党內並沒有真正的派系整合。如果說有所謂“整合”的話,充其量只是整合了陳廣才一系的勢力,或是彭亨州馬華的勢力,其余的力量不只未獲得滿足,甚至紛紛人頭落地。彭亨不算是馬華的一個大州,但卻佔據太多資源,從署理會長、副總、婦女組主席、未來馬青總團長,彭亨已有過度代表之現象,排擠其他區域分享權力。

誠如本欄曾經分析過,當前馬華的派系生態與人脈關係,已經不能再以AB隊的二分架構來理解,反之,党內正面臨派系的重組與再分化過程。有人對重組與移位後的新派系組合,以A隊、B隊、C隊甚至D隊來形容,但也有人以較細緻的A1、A2、B1、B2等標籤來識別。

無論如何識別,目前党選的格局,既是延續了過去派系政治的脈絡,但也超越了過去派系的框架,是一種舊派系瀕臨瓦解,而新派系又正在醞釀形成的過度階段。這種現象正好解釋了今次馬華党選存有高度張力的原因,也証明党內過去兩年,其實是處在“整而不合”的狀態。

事實上,經過三、四年的党內決裂與對立,如果只憑一紙和平方案,以為即可全面息爭,確是過於理想。可見,政治上的和解協議是異常脆弱的,何況當時的見証人早已不具約束能力,一切資源的重分配,只好再度通過赤裸裸的實力原則和權力政治,加以解決。

但是,馬華政治的整而不合,和解未竟全功,尚歸咎於幾個結構性限制,分析時實不得忽略。

首先,任何派系不論如何聲勢強大,規模都不可能大到掌控一切,所謂派系(factions)終究只能網羅局部的成員,其余成員不是納入其他派系,就是自創派系。如果“黃派”還沒有能力完全殲滅對手,各方纏鬥就一直持續,直到其他勢力被消滅為止。

第二,馬華的“派系”都是缺乏理念、紀律與制度化的党內次級團体,嚴格而言只是“傾向”(tendencies),只是一般上從俗稱之為派系。政治的本質充滿衝突,在一個缺乏權威性和原則性的政党,這種松散的派系,其利益與衝突更無節制,於是就出現A1、A2、B1、B2交叉互動的複雜形勢。

第三,黃陳兩人在党爭後急於出頭,其實是違背政治資深倫理(seniority),而且未經票選登上大位,已引起其他資深領袖的不快,不只打亂了這些人的政治生涯,還在權力安排上受到排擠。事實上,論專業學識、經驗能力、政府內資歷,甚至在國陣友党中的份量與聲望,黃陳二人都未有十足條件,越過幾位党內資深人物。

本來,在早期的國陣協商政治中,馬華党內的英文源流技術官僚菁英,因為與巫統溝通時有其重要角色與作用,曾受到不少重用。隨著馬華的逃離中央政治,前者已可被取代,反而令那些擅於華社群眾語言和操作媒体的人物取得優勢,故党內不同取向的菁英衍生矛盾,也有適應不良之現象。

第四,派系除了只網羅局部成員,它的資源也有限,如果自己人都不夠分,怎能還分給外人。2004年後B隊陸續有人被圍堵封殺,A隊的陳祖排、曹智雄也遭到冷落,激化各種恩怨不滿。據報導,“黃派”有意以銀行界高職收編蔡銳明,但未能如願。其實比起巫統,馬華在公私營機構和公共部門的資源,日益減少與遜色,無法提供下台人物足夠的政治出口(exit),當然就難以滿足党內各方強烈的利益需索。

第五,政治整合若要成功,既要有足夠資源供分配,也要心正意誠。黃陳兩人所謂的整合,其實是將“合”不來的人“整理”掉。整合變成“整人”,不是以和解出發,而是將殲滅對方視為戰略目標。其次,党爭期間的承諾未得兌現,盟友之間不講義氣,引致反彈乃意料中事。所以不論A、B、C各路人馬,都樂見有人出來“教訓”陳廣才。

最後,前任領袖介入党選、干預党內事務,這種過去少有之事,也在當下發生,可稱之為馬華公會的“李登輝現象”。林良實在2003年1月還聲稱,要續任到2005年党選,但在同年5月22日卻突告辭職,可見他在壓力下走得不甘不願。林良實介入党選,是關心自己多過關心馬華。馬華公會最大敗筆是,竟允許一個下台總會長,控制著捐款和收入以億元計的拉曼大學。拉大好歹是馬華的政治工具,如果淪為林氏獨立王國,未來必生的亂象與衝突,是完全可以預期。

從蔡銳明、陳祖排、葉炳漢這幾位年過六十,既風光過,也得意過的資深人物,都還要出來競選高職,加上陳思源、林良實、曹智雄等人的場邊叫陣,還有蔡細歷、林祥才等人的自成一系,可見馬華党內的矛盾積怨之深,以及派系重組與再分化的複雜劇烈,党內政治正出現版塊移動。兩年多下來,黃家定的整合工程竟如此脆弱,馬華公會新任領導層的政治駕馭能力可見一斑。

5-7-2005

岂容张华践踏霹雳董联会

岂容张华践踏霹雳董联会

潘永强


7月15日这一天,霹雳州华教界连续遇上两起震撼。白天,新当选的霹雳董联会主席张华,在一家卖肉骨茶的茶室内宣布,他要竞逐马华公会中委。同日晚间,刚卸任的董联会前主席胡万铎,却在他最熟悉的万里望升旗山上,迷失方向不知出路,最后等待救援。

其实,当天等待救援的,何止是老马识途的胡万铎,还包括他曾长期领导的霹雳董联会。

在2004年大选落败的马华前州议员张华,在近期的霹雳州华校董联会选举中,奇兵突围,竟然当选主席一职。张华意外中选后,在众人对他仍处于观其言,察其行阶段时,他就想委任一位马华现任州议员李官仁出任霹董联会的受委理事,此事后来不成,张华只好转而委任李官仁出任“发展霹雳州改制华文中学工委会主席”。就在大家一片错愕声中,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时,他更进一步,宣布竞选马华中委。

在霹雳董联会主席竞选中,张华与另一位候选人陈正华平票,他后来是靠抽签定输赢,可见支持他的人最多只有一半,他没有任何优势而言。

张华在霹董联会改选期间,最受怀疑一点是,他的政党色彩过浓,马华的党性太强。华文教育运动是聚集各阶层各党派的社会群众运动,还经常要在攸关教育的政策与观点上,与执政当局辩论与交锋,华教组织领导人需要在华教和公共课题上,有绝不含糊的明确立场与政治自主性,同时不能有任何私心。

更何况,霹雳州是华文独中复兴运动的发起地,霹董联会在许多问题上所持之态度,也具有指标性意义。一个在华教运动和公民社会里,曾有重要地位的团体,如果沦为个人的玩物或政党的禁脔,绝对是一件令人失望和叹息的事。

张华在参选霹董联会主席时,声称他会淡出政坛,专心华教工作,还宣示说,在马华和华教若产生矛盾的时候,他愿意站在民族教育这一边。言犹在耳,也言之凿凿,如今他却开始引进马华公会当权势力,侵蚀霹董联会,也要利用华教和董联会的招牌,逐他的政治私利。

在2004年大选中,张华以47票的微小差距,在克兰之(Keranji)州选区败给行动党的曾福仔,在群雄竞逐的马华地方政治,他一旦败选,势力就急速流失,在今年的马华区会改选,只能担任金宝区会副主席一职,以后要翻身几无可能。霹雳华教界人士早就预见,张华打上霹董联会的主意,不过是意图寻找个人的舞台,继续在霹雳州华社和政坛保持影响力。如今,他急不及待地宣布竞选马华中委,担心错过这一班权力列车,无不印证人们早前对他的质疑,绝对正确。

张华在宣布加入马华党选行列时,声称他是以个人身份作出决定。这话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,须知今日的张华,已经不是那个留台回来行医的张华,也不是那个担任州议员的张华,而是经过抽签之后侥幸当选霹雳董联会主席的张华,更是那个公然承诺会淡出政坛的张华。如果作为公众人物的“张华”可以随时选择他要的身份,那么请马华中央代表们提防,您们可能无法掌握,他何时扮演政治人物,何时又转换身份,扮演华教人士。

这位宣布参选时的“个人”张华又说,他竞选全国中委是为了要在马华中央表达华教的声音,协助解决诸种华教面临的问题,如二四三方案、宏愿学校、华校增建、白小课题云云。拜托,在马华中央自称“爱民族”、“爱华教”的人物还嫌少吗?一位败选的地方政客何德何能,一旦当选马华中委,有甚么能耐可以清理这些难题?在华教工作上,民间团体和政党组织,各有角色与牵制,容不得模糊彼此的功能。

我们并非反对张华竞选马华中委,他本来就是马华政客,有意争取党职毫不稀奇,但是,请他先辞去霹雳董联会主席一职,回复个人身份,再坦荡荡的竞选吧。

今日霹雳州的华教界朋友都很清楚,新任董联会主席最重要的职责和任务是甚么,是重新整顿组织,重新研拟方向,重新发动群众呢,还是上任第一件大事,就是宣布竞选马华中委?如果张华只是图谋利用霹董联会这个公器,作为个人政治跳板和权力平台,这既是私人利益超越团体利益,也是对团体承诺的一种背信行为。堂堂霹雳董联会,岂容一个张华如此践踏,典当给马华公会!

华教工作有社会动员的群众性质,需要结交不同党派的人士,况且基层华团与华校组织的领导,大多也有马华、民政背景;过去各方能不计党派政见发展华教,其实是认清政治与民族教育的界线及其应有的节制,不会混淆越位。但是张华的行径,却是有意图的破坏这个分际,危害与侵蚀民间团体的独立性、自主性。如果今次不给予严正的批判,恐怕政党势力与公民社会的这一道分野底线,未来将会进一步失守。

19-7-2005